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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一晚,孚翠一個人蒲吧飲酒,飲到好夜先返屋企。佢好希望阿綠已經瞓著咗,如果唔係,俾佢阿媽見到自己又飲大咗兩杯,佢就會覺得無地自容。
一步入住所大門,就見到屋内漆黑一片,孚翠當堂放心落嚟,認為佢阿媽嗎一早就瞓著。但冇耐,佢就聽到阿綠用略帶醉意嘅聲音同佢打招呼。初時,孚翠好想求其揾個藉口衝入自己間房,匿埋唔理佢阿媽,但係嗰把聲今日零舎和藹仁慈,對於呢排萬事失意嘅孚翠嚟講,簡直無法抗拒,其實佢心底裏都渴望得到媽咪嘅一點點安慰。因此,佢喺半推半就下,硬住頭皮尋找嗰把聲音嘅源頭,向著黑蚊蚊嘅客廳行過去。
阿綠一個人坐喺飯廳嘅餐枱前面,枱上燃點蠟燭,燭光照出母親臉上嘅神色,同嗰把温柔嘅聲音完全吻合。孚翠暗暗感到唔對路,佢隨即就注意到枱上有隻酒杯、同埋半空嘅酒瓶。見到呢個情景,佢就知道自己今晚飲醉酒,係唔會受到阿綠嘅任何責備。貓貓蛾鬼此時正坐喺餐枱上面,好似駱駝般將四肢同條尾收埋喺身軀下,眼神明顯十分友善,一路咕咕、咕咕咁叫。當阿綠見到阿女嘅時候,就用手勢示意要孚翠坐低陪佢一陣。
「阿媽,你做乜一個人坐喺度?好夜囉喎!」孚翠覺得莫名其妙,出於關心,於是細細聲咁問。
「女呀!我 . . . 」阿綠情緒忽然變得好激動,講唔到落去。此刻,孚翠就開始擔心母親係咪收到啲乜嘢壞消息,嗰心不期然囉囉攣起嚟。
阿綠好似識得讀心術咁已經估到阿翠嘅想法,立即搖搖頭,補充一句話:「你唔使擔心!係好事嚟嘅,絕對唔係壞事。放心,哈!」
孚翠越聽就越擔心,難道母親真係遭受嚴重嘅精神打擊。
「阿翠呀:多謝你 . . . 」阿綠簡單但充滿感激咁講。
孚翠意識到母親向自己「多謝」嗰一刻,佢就更加迷茫,只好耐心等待母親進一步嘅解釋。
阿綠忽然又猶豫不決,其實佢真係唔知點樣開口講落去。靜咗一陣,就問孚翠想唔想飲酒?當阿綠正準備企起身去厨房攞酒杯俾孚翠嘅時候,孚翠已經不經不覺拎起阿綠隻酒杯,當堂飲一啖。
「飲勝 . . . 」阿綠忍唔住開玩笑講。
孚翠霎時間冇作出任何反應,但係冇耐就明白到自己頭先唔覺意拎錯阿媽杯酒嚟飲,於是向母親點頭微笑。
「阿翠,今次真係塞翁失馬呀!上次,當你打爛阿婆幅自畫像時,我真係好傷心。但係裱畫公司今日突然來電,話我知幅畫裏面藏有一個包裹,而包裹入面又擺咗你阿婆生前寫俾我嘅信,係一封好重要嘅信。就係話,你嗰晚打爛幅畫畢竟係有意思嘅,唔係嘅話啦,我就永遠冇可能收到你阿婆寫俾我嘅呢封遺書 . . . 」,講到呢度,阿綠啲情緒又波動起嚟。
阿綠已經冇法再講落去,只好將枱面上嘅紙張推到孚翠面前。呢封一定係葛艷芊寫嘅信,孚翠拎起信嚟,慢慢讀出聲:
我親愛嘅女兒:
你終於能夠讀到呢封信,我真係滿懷安慰﹗
本來好複雜嘅一件事情,我諗而家已經變得簡單:係呀,相裏面嘅男人係我最愛嘅一個人,同時亦係你嘅生父。或者世界上冇人會明白我,但係我好希望你今後會仔細閲讀我呢兩本筆記,藉此將我哋嘅靈魂拉近。
我可以肯定:我唔係一個衰人。我咁做都係為咗享受每一個女人應有嘅權利。
我最誠摯嘅願望就係你都能夠做到呢一點﹗
祝你萬事如意!
葛艷芊
睇完封信之後,兩個女人都默不作聲,但各自嘅眼下面都出現一條條閃閃發光嘅銀澤淚痕。蛾鬼亦喐都唔喐,好似一隻獅身人面嘅斯芬克斯安靜哋望住佢哋。喺佢哋旁邊嘅墻上,就係曾經掛住葛艷芊自畫像嘅位置。喺暗淡嘅光線下,可以見到一個又整齊又潔白嘅長方形,比墻面周圍嘅顔色更加潔白,更加真實。呢個長方形就仿如一個可以回望過去嘅窗口,卻偏偏被一塊白色窗簾布遮擋,意味著:已經消失嘅過去,是永遠不可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