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心界》: 第七章 「“我”不過係一道門:伸手推開便是全世界」

阿綠嘅第一個(第二個?)父親叫莊梓。女人最初獲知呢一點就覺得一啲道理都,但係經過一番考量之後便完全改咗主意,堅信呢件實事可以解開佢感情上唔少嘅死結,並且又可以將過去一系列冇法攪清楚嘅生活細節突然間得到更加具有説服力嘅解釋。其中,舊年十二月,當去到墨爾本探佢以爲係「阿爸」嘅時候,嗰陣時所經歷過嘅一切挫折同埋委屈一路到而家仍然歷歷在目,令到阿綠覺得如此缺乏父親般嘅父親感情難以寬恕。不過,當讀完母親封遺信之後,阿綠就已經可以初步原諒佢:骨肉嘅關畢竟係冒牌貨。啱啱喺呢一點上,對於「生爹唔大養爹大」種道理,阿綠個人係絕對唔同意嘅。

幅畫框内被匡囗全所抽出嘅秘密包裹入便,仲有幾篇文,係由某份藝術雜誌剪下嘅,内容專門介紹莊梓嘅油畫創作上嘅成績,而其中特別稱讚佢對自然界超人嘅觀察力。另外,有一篇文强調佢繪畫教育方面作出嘅貢獻,跟佢學習畫畫嘅門第實在唔少[莘莘學子]。咁啱呢一篇,除文字外亦都配有幾個彩色圖片,大部分都係莊梓原作複製品,不過就算其繪畫技巧上面得彈,呢個方面外都對阿綠嚟講乜特別出色嘅質素。反而仲有一副圖片,依照下面撰寫嘅介紹,就係學生嘅油畫原作,令到阿綠產生强烈嘅反應,憑藉直覺就覺得有可能係葛艷芊親手所畫嘅。見到呢幅畫之後,阿綠就提頭望住佢四圍嘅環境,母親展覽會入便所擺有嘅展覽品而家都放嗮喺自己間「創造房」(以前嘅屋企辦公室)裏邊。其中一部分掛喺墻上,不過大多數都係挨住牆邊咁放:呢啲一群作品同雜志上面嘅圖片略略引起共鳴,唔係風格上任何嘅相似點而係某種感情方面嘅元素。雜誌刊登嘅會唔會係自己阿媽早期嘅藝術品呢?

至於母親日記嘅内容,阿綠由於感情過度感動之緣故,就叫自己唔好讀得太快,應該俾多啲嘅時間自己慢慢消化落去,樣先至可以減小本人情緒上嘅大幅風波:

「. . . 結婚之前,真係覺得我真正嘅生活即將開始,好似啱啱化咗嘅美眼蛺蝶咁,心界充滿一種又熱烈又辦法用言語表達嘅盼望,動作遴迍嘅幼蟲經過呢一次蛻變之後,就一定會達到前所未有嘅境界、一種七彩繽紛嘅嶄新世界 。令人極度失望嘅係,等我由嗰隻裂開蛹殼露出唔耐嘅時候,便發現自己畢竟並未有蛻變,反而係被困於一種比蟲仔嗰樣更狹窄更愚蠢嘅生存空間之中 . . . 」

「. . . “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呢一諗法對於我講係我曾經完全讚成過嘅主張。邊個都唔想享有富貴,成日沉溺於奢侈生活當中?同我結婚嘅嗰個男人(其實,原先應該係“結魂”,事後先之發現佢好似乜“魂”願意同我“結”!)成日鍾意話“我個收入”、“我間公司”、“我間豪宅”、“我架私家車”等等,理所當然,亦都喐啲話“我個老婆”,主要嘅係呢個“我”,後面只不過係一啲嘅裝飾呢個“我” 嘅優越感,包括可憐嘅我在内 . . . 」

「我突然間意識到一件事:除發明家以外,人類仲需「發暗家」。我完全唔適合過呢種過度光明嘅生活,心裏渴望嘅恰恰係幽暗、朦朧、無知、本能、喺最爲黑暗時刻先見到嘅星星般嘅燦爛。我想活得更加模糊啲,咁樣令到自己擺脫電燈、熒光、屏幕、時間表、豪華酒店嘅毫無人情味嘅照明 . . .」

「發暗家」呢種講法真係令到阿綠著迷。咁多年一路作爲所謂「夜鬼」嘅佢,轉眼間觀察到自己内心深處所隱藏嘅趨向:即係喺最爲缺乏光芒嘅時刻入面遇到一個充滿活力嘅火星,而藉此為普通人生增加一啲活喺地球上嘅意思、親密。母親嘅日記其實頁頁都可以讀到好像格言般嘅説話,阿綠一睇即受到領悟,幾乎每一句都令到佢耳目一新,俾人帶嚟唔少啓迪佢,並且加强佢對投入作爲「發暗家」呢個事業嘅興趣。阿綠忽然諗起好幾年前同朋友去大欖涌水塘行山,由掃管笏一直行到懲教所,途中經過一座落差好大嘅主壩。佢喺壩上一直往下望,其實深不見低。但係阿綠當時嘅感覺十分特別,好似突然擁有千里眼嘅特殊能力,窺探得到深淵中嘅最低部分,好似可以睇穿人生奧秘一樣。

至於遺物中嘅小筆記簿,母親親手在第一頁寫上「獨行詩」標題,風格同日記中嘅格言大同小異:

「石沉入大海,海浮出小石」

「香港嘅未來——填海造地獄」

「“我”不過係一道門:伸手推開便是全世界」

「道門緊閂,冇窗嘅四墻卻幅幅打開」

自此之後,阿綠嘅生活發生巨大嘅轉變。令到孚翠哭笑不得嘅係,當自己連續遭遇挫折、對前途感到十分憂慮嘅時候,佢阿媽對佢長期從事嘅設計工作變得冇晒感覺,認為呢類工作只係賺錢手段嘅!不過,孚翠而家好鍾意同母親討論葛艷芊嘅往事,佢哋得閒時會大聲朗讀日記嘅片段。當生活遇到困難時,佢地會有更大嘅決心勇敢咁生活。一直對視覺藝術冇乜興趣嘅孚翠,亦開始慢慢欣賞充滿全屋嘅油畫,尤其係描畫自然界細節嘅部份。當孚翠身在瑞典時,北歐既嚴峻又冰涼嘅自然環境根本吸引唔到佢。但返到香港之後,之前被極端天氣淹沒嘅感受,慢慢被喚醒過嚟:受到微風嘅撫摸、看見天空嘅高度、聽到雀鳥嘅叫聲、聞到花卉嘅芬芳…等等,都令到對大自然麻木嘅孚翠重新萌發好奇心。

有一晚,兩個人再一次津津有味咁討論日記,孚翠忽然放低酒杯,好認真咁問阿綠:「你有冇考慮過辦法聯絡莊梓?」

其實,阿綠一直將注意力集中喺自己母親嘅身上,所以完全冇諗過呢個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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